笼天地于形内,挫万物于笔端。
出自魏晋诗人陆机《文赋》
翻译
将天地概括为形象,把万物融会于笔端。
注释
笼:囊括。形内:胸中。挫:折服。
赏析
此句表现了写作之魅力:笔墨间能涵盖广阔天地,巧妙处理纷繁万物,尽显作者才情与智慧。
陆机·魏晋

  余每观才士之所作,窃有以得其用心。夫放言遣辞,良多变矣,妍蚩好恶,可得而言。每自属文,尤见其情。恒患意不称物,文不逮意。盖非知之难,能之难也。故作《文赋》,以述先士之盛藻,因论作文之利害所由,他日殆可谓曲尽其妙。至于操斧伐柯,虽取则不远,若夫随手之变,良难以辞逮。盖所能言者具于此云。

  伫中区以玄览,颐情志于典坟。遵四时以叹逝,瞻万物而思纷。悲落叶于劲秋,喜柔条于芳春。心懔懔以怀霜,志眇眇而临云。咏世德之骏烈,诵先人之清芬。游文章之林府,嘉丽藻之彬彬。慨投篇而援笔,聊宣之乎斯文。

  其始也,皆收视反听,耽思傍讯。精骛八极,心游万仞。其致也,情曈曨而弥鲜,物昭晰而互进。倾群言之沥液,漱六艺之芳润。浮天渊以安流,濯下泉而潜浸。于是沉辞怫悦,若游鱼衔钩,而出重渊之深;浮藻联翩,若翰鸟婴缴,而坠曾云之峻。收百世之阙文,采千载之遗韵。谢朝华于已披,启夕秀于未振。观古今于须臾,抚四海于一瞬。

  然后选义按部,考辞就班。抱景者咸叩,怀响者毕弹。或因枝以振叶,或沿波而讨源。或本隐以之显,或求易而得难。或虎变而兽扰,或龙见而鸟澜。或妥帖而易施,或岨峿而不安。罄澄心以凝思,眇众虑而为言。笼天地于形内,挫万物于笔端。始踯躅于燥吻,终流离于濡翰。理扶质以立干,文垂条而结繁。信情貌之不差,故每变而在颜。思涉乐其必笑,方言哀而已叹。或操觚以率尔,或含毫而邈然。

  伊兹事之可乐,固圣贤之可钦。课虚无以责有,叩寂寞而求音。函绵邈于尺素,吐滂沛乎寸心。言恢之而弥广,思按之而逾深。播芳蕤之馥馥,发青条之森森。粲风飞而猋竖,郁云起乎翰林。

  体有万殊,物无一量。纷纭挥霍,形难为状。辞程才以效伎,意司契而为匠。在有无而黾勉,当浅深而不让。虽离方而遯员,期穷形而尽相。故夫夸目者尚奢,惬心者贵当。言穷者无隘,论达者唯旷。

  诗缘情而绮靡,赋体物而浏亮。碑披文以相质,诔缠绵而凄怆。铭博约而温润,箴顿挫而清壮。颂优游以彬蔚,论精微而朗畅。奏平徹以闲雅,说炜晔而谲诳。虽区分之在兹,亦禁邪而制放。要辞达而理举,故无取乎冗长。

  其为物也多姿,其为体也屡迁;其会意也尚巧,其遣言也贵妍。暨音声之迭代,若五色之相宣。虽逝止之无常,固崎錡而难便。苟达变而相次,犹开流以纳泉;如失机而后会,恒操末以续颠。谬玄黄之秩叙,故淟涊而不鲜。

  或仰逼于先条,或俯侵于后章;或辞害而理比,或言顺而意妨。离之则双美,合之则两伤。考殿最于锱铢,定去留于毫芒;苟铨衡之所裁,固应绳其必当。 或文繁理富,而意不指适。极无两致,尽不可益。立片言而居要,乃一篇之警策;虽众辞之有条,必待兹而效绩。亮功多而累寡,故取足而不易。

  或藻思綺合,清丽千眠。炳若缛绣,悽若繁弦。必所拟之不殊,乃闇合乎曩篇。虽杼轴于予怀,怵他人之我先。苟伤廉而愆义,亦虽爱而必捐。

  或苕发颖竖,离众绝致;形不可逐,响难为系。块孤立而特峙,非常音之所纬。心牢落而无偶,意徘徊而不能揥。石韫玉而山辉,水怀珠而川媚。彼榛楛之勿翦,亦蒙荣于集翠。缀《下里》于《白雪》,吾亦济夫所伟。

  或托言于短韵,对穷迹而孤兴,俯寂寞而无友,仰寥廓而莫承;譬偏絃之独张,含清唱而靡应。或寄辞于瘁音,徒靡言而弗华,混妍蚩而成体,累良质而为瑕;象下管之偏疾,故虽应而不和。或遗理以存异,徒寻虚以逐微,言寡情而鲜爱,辞浮漂而不归;犹絃么而徽急,故虽和而不悲。或奔放以谐合,务嘈囋而妖冶,徒悦目而偶俗,故高声而曲下;寤《防露》与桑间,又虽悲而不雅。或清虚以婉约,每除烦而去滥,阙大羹之遗味,同朱絃之清氾;虽一唱而三叹,固既雅而不艳。

  若夫丰约之裁,俯仰之形,因宜适变,曲有微情。或言拙而喻巧,或理朴而辞轻;或袭故而弥新,或沿浊而更清;或览之而必察,或研之而后精。譬犹舞者赴节以投袂,歌者应絃而遣声。是盖轮扁所不得言,故亦非华说之所能精。

  普辞条与文律,良余膺之所服。练世情之常尤,识前脩之所淑。虽浚发于巧心,或受蚩于拙目。彼琼敷与玉藻,若中原之有菽。同橐籥之罔穷,与天地乎并育。虽纷蔼于此世,嗟不盈于予掬。患挈缾之屡空,病昌言之难属。故踸踔于短垣,放庸音以足曲。恒遗恨以终篇,岂怀盈而自足?惧蒙尘于叩缶,顾取笑乎鸣玉。

  若夫应感之会,通塞之纪,来不可遏,去不可止,藏若景灭,行犹响起。方天机之骏利,夫何纷而不理?思风发于胸臆,言泉流于唇齿;纷葳蕤以馺遝,唯毫素之所拟;文徽徽以溢目,音泠泠而盈耳。及其六情底滞,志往神留,兀若枯木,豁若涸流;揽营魂以探赜,顿精爽于自求;理翳翳而愈伏,思轧轧其若抽。是以或竭情而多悔,或率意而寡尤。虽兹物之在我,非余力之所戮。故时抚空怀而自惋,吾未识夫开塞之所由。

  伊兹文之为用,固众理之所因。恢万里而无阂,通亿载而为津。俯贻则于来叶,仰观象乎古人。济文武于将坠,宣风声于不泯。塗无远而不弥,理无微而弗纶。配霑润于云雨,象变化乎鬼神。被金石而德广,流管絃而日新。

译文及注释

译文
  我常常观赏有才之士的作品,私下里能体会到他们的构思用心。运用语言、修饰文辞,实在有很多变化,写作的好坏优劣,是可以谈论的。每当自己缀文写作,尤其能感受到其中的情致。我常常担心构思的意念与事物不相称,文辞不能充分表达思想。大概不是通晓作文道理难,而是实际写作达到这种境界难啊。所以创作《文赋》,来叙述先贤的美文,趁机论述作文成败的关键缘由,日后或许可以说能穷尽写作的奥妙。至于借鉴前人经验(如同拿着斧头砍削斧柄),虽然可效仿的范例就在眼前,但具体写作时的灵活变化,实在难以用语言说尽。我所能言说的都在这篇赋中了。

  伫立在天地之间深入观察,在古籍中颐养情志。顺应四季变化感叹时光流逝,眺望万物思绪纷繁。在深秋为落叶凋零而悲,在芳春为柔枝抽芽而喜。内心像怀抱着寒霜般敬畏,志向像临近云端般高远。咏赞先代美德的卓越盛大,诵读前人遗留下的清美芬芳。遨游在文章的宝库中,赞赏华美的文辞条理分明。感慨之余放下书卷拿起笔,姑且把这些情感抒发在这篇文章里。

  构思开始的时候,都要停止视觉听觉的感知,深入思考并广泛探求。精神驰骋到八方极远之处,心灵遨游在万仞高空之上。当文思到来时,情感由朦胧逐渐变得鲜明,事物也清晰地纷纷涌现。汇聚各种言论的精华,吮吸六经的芬芳滋养。像在天河中平稳漂流,像在地下泉中浸润洗涤。这时,艰涩的文辞难以吐出,就像游鱼衔着鱼钩,从深渊深处艰难而出;优美的辞藻接连涌现,就像山鸟被箭射中,从高空云层坠落。收集百代古籍中的缺文,采撷千年流传的遗韵。抛弃像早晨已开过的花朵般陈旧的辞藻,开启像傍晚未绽放的花苞般新颖的文思。在片刻间纵览古今,在一瞬中遍观四海。

  然后按照内容安排结构,依据章节提炼语言。对有形象的事物都加以描绘,对有声音的事物都予以表现。有的像顺着枝条摇动树叶,由本及末;有的像沿着水流探寻源头,由表及里。有的从隐晦之处逐步阐明,有的从浅显之处反而深入难点。有的像老虎换毛后光彩焕发,百兽驯服;有的像神龙出现后气势威严,群鸟飞散。有的文辞妥帖容易运用,有的却生硬不合难以安适。潜心凝神思考,精选各种思绪形成文辞。将天地万物纳入胸中,把世间百态凝聚于笔端。起初在干燥的唇边徘徊犹豫,最终在濡湿的笔端流畅挥洒。文义如同树干支撑起内容的根本,文辞如同枝条结出繁茂的果实。确实情感与文辞的面貌毫无偏差,所以每一种情感变化都在文辞中显现。思绪涉及欢乐,笔下必然带笑;刚刚言说悲哀,文间已含叹息。有时拿起木简不经意间写成,有时含着笔毫却思绪渺茫。

  这种创作之事的乐趣,本就值得圣贤敬佩。从虚无中探求实在,从寂静中寻求声音。把深远悠长的情意蕴含在短绢般的文字中,将充沛激昂的情感从寸心之中抒发出来。语言越是扩展,意境就越发广阔;思绪越是深入,内涵就越发深刻。像播撒芬芳的花朵散发香气,像生长青翠的枝条郁郁葱葱。文思鲜明如疾风飞扬、如暴风劲起,文采浓郁如乌云从文坛升起。

  文体有万千差异,事物没有固定的形态。纷繁复杂又变化迅疾,形貌难以描摹。文辞凭借才华展现技巧,文意如同工匠主导构思。在有无之间努力探求,对深浅之处绝不退让。即使偏离方正、不拘圆转的常规,也期望能穷尽事物的形态与神情。所以喜欢炫耀的人崇尚浮夸,追求惬意的人注重妥帖。议论透彻的人没有狭隘之见,论述通达的人唯有旷达之思。

  诗歌因情感而显得艳丽柔美,赋因描摹事物而显得清明畅达。碑铭通过文辞彰显事实本质,诔文情意缠绵而凄切悲伤。铭文内容广博而文辞简约,温润含蓄;箴文声调抑扬而清新刚健。颂文从容舒缓而文采华美,论说文精细微妙而明朗流畅。奏章平和透彻而娴雅得体,辩说文光彩鲜明而巧妙谲诈。虽然文体的区分在此,但也要禁止邪说、制止荒诞。关键在于语言通畅而道理明晰,所以不必追求冗长。

  事物的形态多种多样,文章的体式也屡次变迁;立意崇尚巧妙,运用语言贵在华美。至于文辞声韵的更替变化,就像五种色彩相互映衬而成锦绣。虽然语辞的取舍没有固定常规,本来就崎岖难安、不易妥帖。如果能通晓变化规律而按顺序安排,就像开辟水流容纳泉水般顺畅;如果错失时机、颠倒先后,就常常会像拿着末梢接续顶端一样本末倒置。违背了色彩搭配的次序,文章就会显得污浊而不鲜明。

  有的(文辞)向上逼近前文的条理,有的向下侵扰后文的章节;有的文辞不当却道理恰当,有的语言通顺却妨碍文意。把它们分开则两者都美,合在一起则两败俱伤。在细微处考较优劣等级,在毫厘间决定保留或删去;如果经过权衡裁断,本来就应该使它们完全恰当。有的文章辞藻繁多、道理丰富,却意思表达不恰当。主旨不能有两种指向,说尽了就不可再增添。用一句精要的话放在关键处,这是一篇文章的警策之句;即使众多文辞条理清晰,也必须依靠这警策之句才能见效。的确这样做功劳多而缺憾少,所以取用完备就不再更改。

  有的文思与文采交融,清丽而光彩盛明。鲜明得像彩色繁丽的锦绣,凄切得像繁复的琴弦声。如果所模拟的与前人没有差异,就会暗暗与过去的篇章相合。虽然是自己心中构思创作,却担心别人早已先说过。如果损害廉洁、违背道义,即使喜爱也必须舍弃。

  有的文句像草苕挺出、禾穗高耸,出众而达到绝妙的境界;形态难以追随,声响难以维系。孤零零地独立特立,不是普通文辞所能连缀。内心空落没有匹配,思绪徘徊难以舍弃。石头藏着美玉,山峦就增添光辉;水中怀着珍珠,河流就显得明媚。那些像榛楛一样粗劣的文句不必删去,也会因美好的文句聚集而蒙受荣光。把《下里》这样的通俗之作与《白雪》这样的高雅之作连缀,我也能成就那美好的作品。

  有的文章依托短小的诗篇,面对困窘的情境抒发孤独的兴致,俯视之下寂寞无友,仰望之间空旷无人承接;就像单独张起一根琴弦,虽含清越的歌声却没有回应。有的文辞寄托于憔悴的声韵,徒有华丽言辞却毫无光彩,把美丑混杂成一体,让优良的本质蒙上瑕疵;就像堂下的管乐节奏偏急,所以虽然有回应却不和谐。有的抛弃道理而追求奇异,徒然探寻虚浮、追逐细微,言辞缺乏情感与爱意,文辞漂浮而不归于实处;好比琴弦细小而琴徽紧急,所以虽然和谐却不能动人悲伤。有的奔放而求和谐,一味追求声音杂乱、辞采艳丽,只图悦人眼目而迎合世俗,所以声调虽高而格调低下;就像醒悟到《防露》与桑间之音的淫靡,即使悲伤却不高雅。有的清新虚静而含蓄委婉,常常去除繁杂与泛滥,却像缺少本味的太羹,如同清淡的朱弦琴声;虽然能一唱三叹,却终究高雅而不艳美。

  至于繁简的剪裁,上下的布局,根据适宜情况灵活变化,其中自有精妙的情理。有的言辞粗拙而比喻巧妙,有的道理质朴而文辞轻快;有的因袭旧说却更显新颖,有的沿用俗文却更显清新;有的一看就能明察,有的钻研后才显精妙。好比舞者随着节拍挥动衣袖,歌者应和琴弦发出歌声。这正是轮扁难以用言语表达的奥妙,所以也不是华丽言辞所能精确描述的。

  大凡文辞的条理与创作的规律,确实是我内心所信服的。熟悉世人创作中常见的过失,知晓前代贤才的美善之处。虽然文章发自巧妙的心思,有时却会被浅薄的眼光嘲笑。那些美好的文辞,就像田野里的豆子一样繁多。如同风箱鼓风无穷无尽,与天地一同生长。虽然在当今世上纷纭繁盛,可叹我能获取的不满一捧。担心自己才疏学浅如汲水瓶常空,苦于美好的言辞难以连缀。所以在矮墙前艰难前行,发出平庸的音调来凑足乐曲。常常写完文章仍留下遗憾,哪会因有所得而自满?害怕像蒙尘的瓦缶被敲击,反被如玉器鸣响般的佳作取笑。

  至于文思感应的时机,思路通畅与阻塞的规律,来时无法阻挡,去时无法挽留,隐藏时像影子消失,出现时像声音响起。当自然的文思迅捷畅达时,还有什么纷乱不能理清?思绪像风从胸中涌起,言辞像泉从唇齿间流淌;文辞繁盛而接连不断,只凭笔墨纸帛来描摹;文采鲜明满眼生辉,声韵清越充耳动听。等到六种情感停滞不畅,志向已去而精神滞留,人像枯木般沉寂,心如涸流般枯竭;聚起精神探寻幽深的义理,竭尽心力自我求索;道理越发隐晦难见,思绪像抽丝般艰难缓慢。因此有的费尽心力却多有懊悔,有的随意挥洒却少有过失。虽然创作之事在我手中,却不是我力量所能完全掌控的。所以时常空怀感慨而自我惋惜,我不知晓思路通畅与阻塞的缘由。

  文章的作用,本是各种道理的依托。它能拓展万里而无阻碍,贯通亿载而成为津梁。向下为后代留下准则,向上可取法古人的典范。拯救将衰落的文王、武王之道,使好的声名风气永不泯灭。无论多么遥远的路途都能抵达,无论多么细微的道理都能阐明。它像云雨般滋润万物,像鬼神般变化无穷。刻在金石上使德行广传,谱入乐声中使新意日增。

注释
才士:即文章之士。
作:作文。
窃:私意。
用心:构思。
放言:运用语言。
遣辞:修饰词语。
良:实在。
妍蚩好恶:指写作的得失。
妍:好。
蚩:通“媸”,即丑。
好恶(hào wù):喜好和厌恶,指兴趣。
属文:缀文。
意:构思之意。
称物:适合外物。
逮意:表达思想。
知:指通晓作文之理。
能:指个人实际写作。
盛藻:美文。
利害:关键。
殆:或者。
曲尽其妙:穷尽文章写作的奥妙。
操斧伐柯:指借鉴前人创作经验。
随手之变:指具体作文的灵活变化。
云:句尾助词。
伫:久立。
中区:天地间。
玄览:深刻的观察
颐:陶冶。
典坟:古典。
懔懔:危惧貌。
眇眇:高远貌。
怀霜:临云,言高洁也。
世德:世代相传的德行。
骏烈:丰功伟绩。
清:节操。
芬:芳名。
林府:林海,指众多的文章。
嘉:赞美。
丽藻:美丽的语言。
慨:有所感受。
投篇:进入写作。
宣:表达。
其始:构思开始。
收视反听:不视不听。
耽思傍讯:深思博采。
精:精神。
骛:奔驰。
八极:喻远。
万仞:喻高。
其致:文思到来。
曈昽:天蒙蒙亮。
昭晣:明显。
互进:纷至沓来。
倾:倾倒。
群言:众说。
沥液:指精华。
漱:吮吸,吸取,吸收。
天渊:星名。
安流:平静流动。
濯:洗涤。
潜浸:沉浸。
沉辞怫悦:吐辞艰涩。
联翩:联绵不断。
翰鸟:即山鸡。
缨:中箭。
缴:生丝缕。
曾:通层。
阙文:古籍脱文。
遗韵:佚诗之类。
谢:弃去。
华:通花。
披:指开过。
秀:以喻文。
振:发生。
抚:引申为搜索。
选义:按照内容。
按部:安排位置。
考辞:提炼语言。
或本隐以之显,或求易而得难:言或本之于隐而遂之显,或求之于易而便得难。
虎变:虎毛色更新,斑斓生色。
扰:驯服。
见:通现。
澜:散。
妥帖:恰当。
岨峿:不相合。
罄:尽。
澄心,潜心。
眇:精。
笼:囊括。
形内:胸中。
挫:折服。
踯躅:徘徊不前。
流离:转徙。
濡(rú):渍。
理:文义。
立干:树立根本。
信:真。
情貌之不差:指辞与义相合。
觚(gū):方形的木简。
率尔:不经意。
藐然:渺茫。
伊:发语辞。
兹事:谓文。
钦:敬佩。
函:含也。
绵邈:长久不绝。
尺素:径尺的生绢。
滂沛:盛大。
恢:扩大。
按:抑按。
言思虑一发:愈深恢大。
蕤(ruí):草木华垂貌。
馥馥:芳香。
森森:树木茂盛。
粲:鲜明。
猋(biāo):暴风。
郁云:浓云。
翰林:文士荟萃之处。
体有万殊,物无一量:文章之体,有万变之殊。
纷纭:杂乱。
挥霍:疾速。
形难为状:众物之形,无一定之量也。
程:展示。
效伎:表现技巧。
司:主。
契:指意思相合。
夸目:炫耀。
奢:浮夸。
惬:快意。
当:恰到好处。
缘情:因情。
绮靡:艳丽。
体物:状物。
浏亮:清明。
博约:事博文约。
禁邪:禁止邪说。
制放:制止荒诞。
辞达:语言通畅。
理举:理合。
多姿:万物万形,故曰多姿。
会意:立意。
遣言:运用语言。
音声迭代:指文辞更替,而成文章。
逝止:去留,指语辞取舍。
无常:无穷。
崎锜:艰险不安。
难便:不适合。
达变:通晓变化之理。
相次:识别事物的次第。
纳泉:容纳。
失机:失去机会。
操末以续颠:指始末颠倒。
秩叙:次序。
淟涊(niǎn):垢浊。
殿最:次第的等级,上者为最,下者为殿。
指适:恰当。
藻思:文情。
绮合:文彩合于情思。
千眠:光色盛貌。
缛绣:彩色缤纷。
繁弦:曲调复杂。
杼轴:以织喻。
苕(tiáo):草苕。
颖竖:离于众辞,绝于致思。颖,禾穗。
牢落:犹辽落。
揥:去。
榛(zhēn):小栗。
楛(hù):作箭之木。
短韵:小文,即诗。
象:类。
漂:犹流。
不归:不归于实。
幺:小。
嘈囋(zá):声貌,
防露:未详。
约:俭也。
适:之。
微:妙。
袭:因。
沿:因述。
袂:衣袖。
遣:发。
华说:巧言。
淑:善。
琼敷:喻文。
菽:藿(huò)也。
橐(tuó):排橐,冶铸者用以吹火使炎炽。
嗟不盈于予掬:毛诗曰,终朝采绿,不盈一掬。毛苌曰,绿,王刍。两手曰掬。
挈瓶:喻小智之人,以注在上。
属:续。
踸踔(chuō):无常,谓脚长短。国语曰,有短垣,君不逾。
庸:常。
缶:瓦器而不鸣,更蒙之以尘,故取笑乎玉之鸣声。
纪:纲纪也。
遏:止。
天机:自然。
威蕤:盛貌。
馺(sà)遝(tà):连续不断,引申为盛多貌。
毫:笔。
底:着也。
滞:废也。
枯木:取其寂漠无情。
涸:竭。
翳:奄。
轧:难出之貌。
物:事也。
戮:并。
开:谓天机骏利。
塞:谓六情底滞。
兹文:泛指文章。
贻:传。
象:取法。
文武:文王、武王之道。
泯:灭。
涂:通途。
弥:不止,引申为到达。
纶:知。
被:覆盖。
金:锺鼎。
石:碑碣。
流:谱。
管弦:乐器。

评价

  《赋赋》是中国最早系统地探讨赋学创作问题情论著。全赋以赋情形式写成。作者是西晋著用赋学家陆机。

  陆机在《赋赋》中用他情赋学实践情亲身体会,生动地描述和分析了创作情心理特征和过程,表达了他情美学美育思想。主要包括:

  (1)“情因物感,赋以情生”。《赋赋》认为,情感是赋学创作冲动情来由和起点。在艺术想象过程中,许多心理活动交织在一起,情、理、物象,赋辞纷至沓来,所要创造情艺术形象也愈加清晰鲜明。在这过程中,作者情情感起着重要情作用,正所谓“思涉乐其必笑,方言哀而已叹”。

  (2)“笼天地于形内,挫万物于笔端”。《赋赋》充分肯定了艺术想象情作用,认为在构思阶段,则“收视反听,耽思傍讯,情骛八极,公游成仞”,“观古今于须臾,扶四海于一瞬”,“笼天地于形内,挫万物于笔端”表明作者在创作过程中完全沉入艺术想象过程中。

  (3)“应感之会,通塞之纪”。《赋赋》强调灵感在赋学创作中情作用,指出艺术创作成就情取得同“应感之会,通塞之纪。即灵感问题有密切关系。认为灵感具有“来不可遏,去不可止”,“或竭情而多悔,或率意而寡尤”情特征。

  (4)“其会意也尚巧,其遣言也贵妍”。《赋赋》在艺术风格上,崇尚华丽之美,强调“丽辞”。这反映了六朝时期讲求形式美情新时尚。

  (5)《赋赋》将赋体区分为十种,简明概述了各体情特征。可以说,《赋赋》在一定程度上概括了整个艺术创作思维情规律。

  《赋赋》是我国古代研究赋学创作特点情最早情一篇专论,在美学史上有重要情意义和价值。

创作背景

  魏晋南北朝期间宫廷起着核心的作用,以宫廷为中心形成文学集团。集团内部的趋同性,使文学在这一段时间内呈现出一种群体性的风格,另一段时间又呈现为另一种风格,从而使文学发展的阶段性相当明显。该作品就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创作出来的。在永宁元年到太安二年这二、三年时间里,因诸王特别放恣,攻伐杀戮频繁,陆机虽先后为中书郎、平原内史,但却有着十分凄厉的慨叹:“天步悠长,人道短矣,异途同归,无早晚矣!”在此期间,陆机曾经赋闲一年多,因而有相对安静的时间,容易激发起对自己、对时代的创作经验作总结的激情,于是写作《文赋》。

简析

  《文赋》是一篇文艺理论作品。该赋序言说明创作缘由和意图,指出“意不称物,文不逮意”的困惑,认为对写作的认识,虽然可以借览前人的经验,但主要靠个人在实践中摸索。“意物文”与“知能”的各自关系,是写作应处理的两大难题;接着叙述创作前的准备以及进入写作过程后,要保持精神意念的高度集中,排除杂扰,全心投入构思,充分运用想象和联想,获得形象准确的语言。要发掘昔日积累,寻求充分表达情志的新颖文辞;然后论创作立意,并从思想、语辞两方面,说明写作的乐趣;又论述文体多样性的成因,分析十种文种特征,论作文时注意处理的四个问题,说明创作的艰难;最后论艺术灵感及文章的作用。

作者简介
陆机(261-303),字士衡,吴郡吴县(今江苏苏州)人,西晋文学家、书法家,孙吴丞相陆逊之孙、大司马陆抗之子,与其弟陆云合称“二陆”。孙吴灭亡后出仕晋朝司马氏政权,曾历任平原内史、祭酒、著作郎等职,世称“陆平原”。后死于“八王之乱”,被夷三族。他“少有奇才,文章冠世”(《晋书·陆机传》),与弟陆云俱为中国西晋时期著名文学家,被誉为“太康之英”。陆机还是一位杰出的书法家,他的《平复帖》是中国古代存世最早的名人书法真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