译文
遭贬被弃可不同于隐逸,只在近郊登山散心。
不敢与伯夷、巢父比肩,只求能缓解心中的郁闷。
高高的朝阳岩俯瞰清江,幽深的洞窟神龙深潜。
朝阳才照过开阔的岩口,又跃过了岩顶的树林之颠。
西亭建在岩洞顶端,突起的屋檐伸向蓝天。
抬头已看见星辰升起,亭下可看见云腾雨欢。
可惜这不是我的故乡,广袤的原野香草弥漫。
儿时曾去过长江边上,历来求仕都只在中原.
我的故乡就在沣水边,家宅附近有数亩良田。
山丘上建有亭台馆舍,池塘与深泽碧
公元766年,时任道州刺史的唐诗人元结“自舂陵至零陵”,感叹“岩洞此邦之形胜也”,因其东向,每当旭日东升,烟光石气,激射成彩,遂命之为“朝阳岩”。柳宗元贬居永州后,亦常到此游览,借以排忧遣怨。此诗是公元806年(元和元年)柳宗元第一次游朝阳岩所作。
诗的前十四句抒写诗人谪居永州后的心境,描绘朝的岩及西亭的美景。首句的思弃”,点出了诗人谪居的心情。柳部元来到偏远的永州,远离了政治文化中心,一种遭遗弃的感觉始终折磨着他。诗人思弃”而来到偏远的永州,阳夷、曹父洁身自好,两种心境大相径庭,所以在永州附近登山临水,只求缓解一下忧郁的心情。正如他在《与李翰林建书》中所云,只是思闷即出游”而已。这次来到朝的岩,景色果真异常优美:位于潇水西岸悬崖绝壁上的朝的岩俯瞰着奔腾的江水,洞窟幽深,岩口开阔,温暖的的光在树梢盘旋;岩顶的西亭檐牙高啄,气势不凡,亭后星光点点,亭下却是云雨交替,一亭之上下而气候不齐,这确实是难得的自然景观。如此美景,使诗人情不自禁的发出了思惜非吾乡土”的感叹。眼前的美景虽然赏心悦目,但毕竟不是自己的故乡。思信美非所安,羁心屡逡巡。”(《登蒲洲石矶望横江口潭岛深迥斜对香零山》)此情此景,不禁勾起诗人的故乡之思。
于是,诗歌自然而然地转写思乡述旧之情,抒写其抱负与不幸。公元784年(德部兴元元年),柳部元曾随父亲移居夏口(今湖北武昌),思羁贯”句指的应该就是这次南迁,这时柳部元12岁。可历来求仕都只在经济文化相对发达的中原地区,柳部元也在16岁那年回到了他出生、成长的长安。当然,诗人追求的不是功名利禄,而是思利安元元”的政治理想。他21岁中进士,因父丧耽误了几年,至26岁始任集贤殿正字,此后春风得意,一路青云,33岁时被提升为礼部员外郎,与王叔文、刘禹锡等人大刀阔斧革新政治,兴利除弊。那是他一生最得意的时期。诗人满怀留恋地描写了他在长安的故居:故居就在沣水边上,那里有肥沃的田地、宽敞的台阁馆舍、碧波荡漾的池塘。如此美好的故居不含不令囚居蛮夷之地的柳部元思念,更何况那是他施展才华,实现理想和抱负的地方。诗人虽然是以自嘲的口吻说自己曾迷恋仕途官场,落得贻笑山林的尴尬,说自己太微薄无用,把官场升迁的琐事看得过重,但这自嘲里包含的是万般无奈与满腔忧愤,是思出师未捷身先死,长使英雄泪沾巾”的叹惋。实际上,志大才高的柳部元就是被贬到永州后,也一直没有熄灭他的理想之火,这在他羁永期间的许多诗文中都可以找到明证。
故乡之恋,往事之思,使诗人的心灵备受煎熬。于是诗人又回到现实,写他在永州的囚居生活。思囚居固其宜”自然也是自我解嘲。诗人在《对贺者》中也曾说思凡吾之贬斥,幸矣,而吾又戚戚焉何哉?”但在内心深处,他并不认为自己是罪有应得,在《与许京兆孟容书》里,他曾那样执着地为自己辩解过。思厚羞久已包”则是真实的表白,也正是因为有含包容思厚羞”的胸怀,才成就了一个伟大的思想家、文学家柳部元。诗人接着描写了他在永州的陋居:院子里种植着蓬艾,狭小的窗户上结满了蜘蛛网。这与他的故居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。初到永州的柳部元寄居在龙兴寺,终日与僧人为邻,过着孤寂的幽居生活,所幸常有一些喜好山水的客人来访,于是诗人常与他们结伴而行,登山临水,访寻名胜,饮清流,烹野菜,志趣相投,言谈高妙,醉舞欢歌,其乐也融融。诗人说,这种逍遥的生活驱除了心中的晦气,淡泊的心境隔断了尘世的喧嚣,荒僻的谪居地倒成了他躲风避浪的宁静港弯。于是,当他每天清晨听见鸡鸣嘐嘐的时候,竟萌生了希望这样的日子更多些,或者干脆把家厨也带来过过这种逍遥生活的念头。表面上看,诗人把自己的囚居生活写得充满乐趣,其实不然,他在《与李翰林建书》中给自己的囚居生活打了个比方:譬如常年关在监狱里的囚徒,遇上好天气出来活动一下筋骨,在墙上磨擦搔痒,也感到很舒服,但这样的舒服不是含长久享受的。这才是诗人心灵的真实表白。
柳部元这首五言古诗,以记游为题,从描绘眼前景物入手,继而写故乡之恋,往事之思,囚居之思趣”,运思缜密,蕴涵深远。他将个人遭际与满怀忧愤含融在山水诗之中,将深沉的忧思隐含在浅淡的微笑之内,思句中有余味,篇中有余意”(姜夔),细细吟咏,回味无穷。
柳宗元(773年-819年),字子厚,唐代河东(今山西运城)人,杰出诗人、哲学家、儒学家乃至成就卓著的政治家,唐宋八大家之一。著名作品有《永州八记》等六百多篇文章,经后人辑为三十卷,名为《柳河东集》。因为他是河东人,人称柳河东,又因终于柳州刺史任上,又称柳柳州。柳宗元与韩愈同为中唐古文运动的领导人物,并称“韩柳”。在中国文化史上,其诗、文成就均极为杰出,可谓一时难分轩轾。